Arusmine

有一天你还能回到过去的话

请告诉朴经，比我更年轻的朴经

告诉他，我把时间都留给他了

我给予了他所能给予的我的全部

HOKYUNG. AGAIN

禹智皓 / 朴经

一周目——

01.

朴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鸣笛声响了一路。

失血过多的他脸色苍白，疼痛迫使他维持着残存的理智。

在这种时刻，全身发冷，却没有人可以握住他的手给他温暖。

朴经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他看见躺在血泊中的自己。

眼角滑落的泪水转瞬即逝，垂落在一侧的手在虚空中使劲的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却慢慢的失去力气。

他梦见自己死了。

梦醒以后那种真实还可怕的盘踞在心头。

02.

枕头边的手机响了有一段时间了，朴经略显疲惫的接通，电话那头表志勋的大嗓门震的他的耳朵轰隆作响。

“快快快！经哥！我们要迟到了！泰欥哥的飞机还有半小时就要降落了！”

朴经将手机举远，他瞄了眼床头的闹钟，指针颤巍巍的即将指向八点，比他们原先约好的时间多走了二十分钟。

他有些抱歉“嗯，我现在就过去，你和敃赫哥在家等我。”

表志勋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了许多，什么你觉得我穿成这样出门好不好，什么哥你再不出门我泰欥哥得等急了，什么经哥你吃早饭了吗我好饿啊巴拉巴拉个没完。

朴经听的不耐烦。

“你不挂电话我这没法出门！”

威胁比什么都好用，表志勋顿时噤了声，他讪讪笑着然后飞快的一句“等你啊”结束了通话。

揉着还在作痛的额角，朴经麻利的洗漱。临走前还特意照了眼卫生间里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精神不好，眼睛下面一圈青灰。

他和表志勋口中的泰欥哥也不熟，这次的接机完全是看在表志勋和李敃赫的面子。

那两人先前外出游玩，李泰欥就是他们在旅途中认识的朋友。

要不是李敃赫的车子撞坏了送去修理，开车的活也落不到朴经头上。

朴经抓上车钥匙就出了门，这个点正好赶上早班高峰期，市中心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就连一只小小的蚂蚁也没有立足之地。

他烦躁的按着喇叭，一面是表志勋催得紧，一面是前方密密麻麻的车辆。

权衡几下，还是拨通了李敃赫的电话。

李敃赫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没关系”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

“志勋已经等不及先叫了出租了。”

语气里很是不好意思。

想到表志勋的急性子，朴经表示能够理解。他也没什么怨言，恩了半天放下手机，再度随着车潮缓慢移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脑袋昏昏胀胀的，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朴经把车在路口处停下。

他还没吃早饭。前面的早餐店在s市挺有名气，隔老远就能看见门店前排起的长队。

他还想着要给表志勋带去一点。

又是一刻钟之久，朴经提着热腾腾的早点，大步流星的往回赶。

店前的马路不算宽，一般人都会把车停在路口，也有人反其道而行，比如说现在。

那辆车子刹不住的发疯般朝朴经冲撞而来。

旁边有人在惊声尖叫，朴经还未做出反应，他的身体就被高高的抛向了天空。

最后听见的，只有救护车呜呜的鸣笛声。

二周目——

01.

他以为他死了。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朴经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这里既不是医院，也不是天堂。

周围熟悉的摆设告诉他，他此刻正身处于自己的卧室。

窗外已是黑夜，台灯亮着，明亮的白织灯下，桌面对叠着未完成的设计稿。

朴经伏在桌面上，手中紧握着的钢笔笔尖在嗞嗞地翻滚着小墨珠，小滩的墨水晕染开来，盖住了设计稿上铅素的线条。

“经儿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出门走走吗？老待家里你也不嫌闷。”

李敃赫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受表志勋“务必要将朴经带出门”的委托，进到他的公寓。房间灯亮着，人却没有回应。

李敃赫上前去看，发现这人正对着一桌子的东西发呆。

他无奈地笑笑，没忍住伸出手去摸朴经的头发。软软的黑发被揉的一团糟。

朴经的心情也是一团糟。

他感受到了头顶从发丝间传递而来的暖意，抬头对上李敃赫带笑的眼睛。

“敃赫哥？”他小心翼翼的求证。

李敃赫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为什么一脸'见着鬼了'的表情？”

刚提溜起的心脏“哧”的一声漏了气，朴经的神色有所缓和。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他笑笑。

其实还有些后怕。

这个噩梦太过真实，导致他此刻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哥你刚才说什么？”

朴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说......”李敃赫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还有志勋出门玩两天吗？这稿子都画了几个礼拜了也不差这几天吧。”

走？去哪里？他还是一头雾水。

李敃赫像是读懂了他眼神中的疑问。

“去x市啊，志勋之前就一直嚷嚷着要去海边，刚好我们都有假期......”

朴经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

“我看你啊，不会是压力太大了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劲......”

李敃赫还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清楚了。

用一只手慌忙的拽住了身边人的衣袖，颤着声问他“今天......今天是几号？”

李敃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

“9号吧，是有哪里不对吗？”

朴经瞳孔剧烈的震动，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罢休。

脑子里是一堆搅浑了的浆糊，他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李敃赫的问题，还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李敃赫没有理由骗他。

可是朴经记得清楚。

“9号”“x市”。

那天朴经在家里赶稿，李敃赫像现在这般亲自他家里邀请，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明确的拒绝了。

那么第二次也没有意外，朴经再度回绝。

然后没过几天李敃赫和表志勋两个人开始动身去x市，然后他们在那里交见了新朋友，然后他们的新朋友来s市玩，朴经被叫去接机。

再然后？

再然后他死了。

死后没有去到天堂，也没有去到地狱。

像是上天闲着无聊开了一个玩笑，他被扔回到了一个月之前。

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李敃赫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固住了朴经的肩膀，逼迫他看向自己。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朴经眼神复杂，他摇了摇头，就算他说出了口，李敃赫也是不会相信的，谁能保证这不是他噩梦过后的胡话呢？

就连他自己也慢慢开始迷茫。

李敃赫清楚朴经是不会和他说了。

于是他决定先离开。

“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吧。”

就在他要退出房间的前一秒，李敃赫好像听见了朴经轻声的一句答应。 

02.

朴经喜欢大海。

咸湿的海风和延绵数里的海岸线给他带来了好心情，连同阴霾也一扫而空。

他上身穿着款式简单的衬衫，及膝的黑色短裤，鞋子脱了提在手上。

朴经踩在柔软的沙滩，潮水急匆匆的扑上，又急匆匆的退去，冰冷的触感浸没了他的脚背。

他在这片海滩上散步，李敃赫躺在不远处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前头表志勋蹦跶出了老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里同陌生人聊的开心。

水天相接的海平面上，游客很少，他可以欣赏到蔚蓝的海景，还可以思考更多。

他最近不太顺利。

高中因为休学而落下的学业，这让朴经的大学志愿不得不填报了他并不感兴趣的艺术专业。

不论是枯燥的艺术课程，还是毕业之后父母为他抉择的工作。实习公司布置的设计任务他抓耳挠腮了近半个月也画不出一张满意的稿子。

在巨大的压力下，朴经性子变的太多。

恐怕也就是这排山倒海的压力，才让他噩梦连连。

朴经的视线无聊的四处打转，突然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手里捧着大杯的饮料，他们的视线隔着几个游人，隔着数十米的海滩，在空中交汇。

朴经友好的冲他微笑，男人却面无表情。

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不觉得挫败。

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

原本已经跑远了的表志勋又急吼吼的冲了回来，他大喊着朴经的名字。也许是太兴奋了，挥舞的双臂不小心打到了那男人的肩膀，那人脚下不稳，饮料泼洒了自己一身。

表志勋被吓愣在了原地，朴经赶忙快跑上前。

“对不起啊......”表志勋一个劲的在道歉。

男人的脸色难看，就在他们以为事件的发展会一直糟糕下去的时候，他的同伴也赶到了。

“禹智皓你吓到人家了。”李泰欥帮忙着解围。

朴经认出他就是先前同表志勋聊天的那个人。

被唤作禹智皓的男人吸了吸鼻子，神色有所缓和。

朴经见着他被泼脏的衣服，主动的提议。

“我包里还有一件干净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着。”

李泰欥也推搡着他“你快去换一件。”

事件慢慢就演变成为了，朴经带着禹智皓去取衣服，而表志勋又和没事人一样和李泰欥说说笑笑。

明明不是我的失误，但是受到惩罚的人却好像是我。

朴经屏息着。

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尴尬，谁都没有开口，朴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这个时候必须要说些什么。

“我叫朴经。”

他先同男人自我介绍道。

“禹智皓。”

对方和他设想的不同，朴经以为会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可是在表面的冷漠褪去之后，禹智皓略显腼腆的摸着脑后的发茬，声音轻缓的让他充满好感。

朴经知道对方也在同他一样紧张。

而他也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找着各种话题，更令人惊喜的是禹智皓都能一一应下。

03.

朴经的衣服对禹智皓而言有些小了。

毕竟体型的差距摆在那里，朴经瘦瘦小小，而禹智皓高大精壮。

穿在他身上宽松的T恤在禹智皓的身上刚刚好，搭配他露出的弧度好看的胳膊，意外的赚到了不少回头率。

两个人的话题已经聊到了各自的大学生活。

“你也是z大的？”朴经讶异道。

“是的。”人前还显得有些拘谨，禹智皓的笑容颇有种乖巧的意味。“我是美术专业的。”

“好巧，我是学视觉艺术的，不过画的不好。”

朴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校友。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他说着说着又自己摆摆手“不过也不奇怪，我们专业不一样，我大学的时候还老翘课。”

禹智皓笑他的坦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我好像是对你的名字有些印象，”

感受到朴经好奇的视线，他继续说。“我们院长的选修课，你是那个全院唯一一个敢翘他课的人。”

朴经听闻后呆滞了几秒。

“那......那是因为院长的课都在晚上......”他说话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那学期不是在传大学区附近不太平嘛，我又是个走读生......”

说完以后他大概也是觉得这个理由有些挂不住，朴经的脸涨的通红。

对方反而觉得这样子的他很有趣，忍不住拆穿。

“你是在说那时候新闻里天天都在播报的在逃犯吗？据说他好像没过多久就被抓住了......”

禹智皓语气熟稔，像个老朋友一样的调侃“我看你就是懒......”

朴经撇了撇嘴，无从反驳。

“好吧好吧，我就是懒的去。”

他破罐破摔。

等到他们回到了海滩，李泰欥远远的就瞧见了他们，超两人招了招手。

朴经发现李敃赫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表志勋拉了过来，三个人围聚在一起。

他们给朴经挪了位置，朴经抓住禹智皓的胳膊同他并肩坐下。

人到的齐了，大家相互的交换了名字。

他的笑容不合时宜的僵在脸上，在知道了李泰欥的名字之后。

朴经恍惚间记起梦境里的表志勋一句不离“泰欥哥”的熟络，和此刻扒住李泰欥胳膊的表志勋形象重叠。

禹智皓觉察到了他不安的情绪。

你还好吧？

他用口型询问，朴经没有说话。

其他人在继续聊着天，朴经却感到有些心气不顺，他打了招呼，想要自己四处走走。

这一走，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直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朴经脑海里依旧混乱，思来想去，最后也得不出一个明白的结论。

不是他缺乏想象力，而是怪力乱神，他难免感到害怕。

他坐在一块高高的礁石上，四周围已经听不见人声，只有不断拍打着岩壁的海浪。

礁石排列的错落有致，朴经看向天空，原先晴朗的天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阴沉下来。

天空有些灰暗，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一角有细微的光线透过缝隙四散开来，透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风逐渐刮大了，海浪也有些骇人。

有细小的雨丝开始飘落在朴经的肩头。

不远处的海滩上突然传来模糊的声响。

是禹智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大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下雨了！”

他加大了音量。

“我们回去吧。”

朴经的嘴角上扬，这个明明是今天才认识的新朋友，不知怎的给他一种已经认识了好多年的熟悉。

他拍了拍裤腿，正打算站起来。

坐的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朴经皱起眉头。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禹智皓嘶声大喊的“危险！”中，朴经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他摇晃着往后跌去。

雨还没有下大，他却被沉沉的海水闷到窒息。

朴经恍惚着，最后一眼里似乎看见了禹智皓正朝着他的方向在奋力赶来。

三周目——

01.

第二次了。

朴经在床上醒来，这一次他明白的意识到。

他又活了。

不是被救回来，而是重生。

朴经对自己在海水中溺亡的景象记忆深刻，而他可以肯定，自己是真的死了。

死透了。

以一种灵魂状态漂浮在半空中的朴经，他看见了自己半透明的双手，还有浑身湿透的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海滩上的禹智皓。

想要离他再近一些，于是身体快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他轻飘飘的落在那人面前。

“你......看得见我吗？”

他的声音在打颤。

禹智皓紧闭着眼睛。没有出声，他们已经无法再想之前那样亲密交谈，在这一刻他听不见朴经说话。

没过多久，朴经见着了气喘吁吁赶到的另外三人。

朴经同他们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遗体被打捞上岸，表志勋哭的厉害，李敃赫的眼角也红的不像话。

喂，你们别哭了。

朴经想这样说。

他也有些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奇怪，处于灵魂状态的他竟然还能流泪。

或者说那个根本就不算眼泪，而是不知不觉间下大的暴雨。

隐隐约约的好像参透了游戏一角，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催促他“快！你该走了！”

而朴经无法反抗。

周身的气流开始抽离，空间扭曲着慢慢不见，他的视线里顿时一片昏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睡了一觉般漫长。

再睁眼的时候，朴经惊觉自己躺在床上，鼻息间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食物的香气。

房门被“咚咚“的敲响，表志勋大大咧咧的声音盖过了他耳中的轰隆。

“经哥！出来吃饭了！”

02.

朴经有些冷，他裹紧了外套。

这里是他大学时候和李敃赫还有表志勋三人租住的公寓。

他们三个从高中时候起就形影不离，大学虽然考上了不同的学校，但好歹也在一个城市。

朴经不愿意住学校宿舍，大家就商量着租了一间公寓当起了室友。

晚饭是叫的外卖，没人能指望三个男人还会下厨做饭。

朴经嘴里的披萨味同嚼蜡。他食欲不振，满脑子都是先前李敃赫和表志勋在自己的面前伤心欲绝的样子。

这对他们而言太残忍，朴经心想，不说这已经发生了两次。

走神的后果就是李敃赫在连续问了他三个问题却得不到半句的回答后终于爆发。

表志勋偷偷的在桌子底下踹朴经一脚。

朴经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披萨，他翻了翻眼皮，认真的听从李敃赫的谆谆教诲。

“你吃完赶紧上课去！选修课再逃你会毕不了业的！”

表志勋在一旁点头附和。

“没错啊经哥，你之前不是还说那课是你们院长教的吗？啧啧连院长的课都逃哥你胆真肥。”

朴经瞪了表志勋一眼，再对着李敃赫狗腿的笑笑。

他不得不跑回房间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翻出已经蒙灰了的课本，胡乱的塞进背包里。

“那我出门了啊！”

知会了他们一声，门关上的瞬间朴经听见表志勋在和李敃赫说话。

“奇怪，经哥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李敃赫也疑惑。

“吃错药了吧。”

朴经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把门甩的再大力一些，他愤愤然的下了楼梯。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对照了手腕上钟表。

果然出门的晚了。

要不干脆的不要去了。

朴经脑子里算盘打得飞快。

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插入进来。

“......我看你就是懒的......”

是谁的声音？

朴经从未听过的声音，可它分明又很熟悉。

愣了半天他才勉强对上号，那是禹智皓的声音。

可是，禹智皓又是谁？

朴经的记忆纷杂，唰唰唰的飞出来许多空白页。

他一会儿想到禹智皓揉头发的动作，语气轻柔的在向他自我介绍；一会儿又伸长了脖子，看不清那个在冰冷的世界里朝他递出双手的男人究竟是谁？

无法摆脱麻乱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朴经已经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变得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来人的方向。

讲台上的老院长扶了扶眼镜，慢悠悠的念叨了一句“稀客啊”边翻开了到勤簿。

不过这些都不是朴经所看见的。

朴经的视线，越过了攒动的人群，只看得到教室最后角落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淡然的眸子因为他的视线沾染了色彩，朴经看见那人身旁还有一个空座。

他也不客气，径直的就过去坐下。

“初次见面，我叫朴经。”

朴经咧嘴一笑露出漂亮的牙龈。

那人低垂下眼不甚在意。

就在朴经以为他不会回答，久等到打了一个哈欠，才终于听见。

“禹智皓。”

03.

从互不相识到无话不淡只花了半节课。

朴经将这些归功于自己的好人缘。

禹智皓是院长的直系学生，也是院长的得意门生，这是朴经后来才知道的。

那一次他在课堂上艰难的撑着眼皮，禹智皓迟到了，甫一进门就看见朴经大动作的挺直了腰背，一旁的桌子被背包占据。

朴经一脸的请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他，禹智皓拿这样的他毫无办法。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把自己的随堂笔记推给禹智皓看。

禹智皓才刚从画室回来，收了画筒放在一侧，朴经好奇的伸手去拿。

打开来，是湛蓝的大海。阳光从头顶倾斜而下，照着海滩上的细沙泛着金色的光芒。

他咂舌道“你画的真好。”

禹智皓不说话，只露出了一种类似于骄傲的神情，朴经仿佛可以在这人背后看见高翘上天的尾巴。

朴经沉思着。

“太好了，我这个礼拜还有十张练习没有画完，全部交给你了！my bro！”

说着还故作亲密的勾住了禹智皓的脖子。

禹智皓被惊的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额角突突的直跳，他不是很想要理会朴经的意思。

可惜事实却是，不论是在课上还是课下，禹智皓都被朴经死死的缠住了。

“智皓啊，你看这个应该怎么画？”

“智皓啊，这次的主题和我犯冲，我没有一点灵感......”

“禹智皓！你们班要去x市写生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足足半个钟头！”

“你就不会提前打个电话吗？”禹智皓坐在大巴上，头疼的扶额。

“我以为你会去画室的......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朴经理直气壮的认定自己就是一个受害者。

他的面前支着大大的画板，坐在画室的一角，委屈着挥着画笔。

禹智皓长叹了一口气。

“说吧，你这一次是想干嘛？”

“......我还差九张。”

“你们老师总共就布置了十张作业。”

“你怎么知道的！”

朴经大跳起来，撞翻了一旁的调色盘，他手忙脚乱的准备去捡，还未来得及画笔就直直的戳上架上完成的差不多的作品。

朴经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道大大的斜杠违和的出现在画面上。

他不说话，才听见了他这头混乱的声响的禹智皓也不说话。

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

最后朴经面对了现实。

“现在我差十张了。”

禹智皓觉着好笑。

“三张。”

“七张。”

“......四张。”

“八张。”

“为什么还往上涨？五张。”

禹智皓一咬牙。

“不能更多了！我得模仿你的水准那很费工夫的！”

“靠！”朴经还是没忍住骂了脏话。

“成交。”

04.

就连李敃赫也开始感慨“经儿最近上课很勤快啊。”

朴经咬着筷子，为自己近阶段的勤快做了一个深刻的反省。

“我也是才发现，画画也可以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朴经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听见这句话的李敃赫不动声色的抿紧了嘴唇。

“是认识了什么有趣的朋友吗？”

朴经歪着脖子好像想起来什么嘴角的弧度加大。

“就是我上回和你们提过的，禹智皓！你不知道他真的和我很合拍！”

他激动起来不自觉的就提高了音量，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表志勋好奇的探头，不想却对上了李敃赫晦涩不明的眼神。

表志勋本能的感知到了某些危险的讯息，他快先一步回过头去，想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哪天一起见一面吧，和禹智皓一起。”李敃赫同朴经这样提议。

“忙内也去，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蜷在沙发上的庞大初丁脸色一僵，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膝盖就中了支箭。

朴经倒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禹智皓的日常行程单调乏味。

宿舍 — 画室 — 教室 — 宿舍

如此循环，靠着不知名途径要到了他的课表的朴经，很轻松的就在禹智皓前往画室途中截到了人。

“敃赫哥说要请你吃饭！”

他在一开始就直奔主题，大声宣布。

困惑是只有禹智皓的份。

“敃赫哥......是哪位？”

“我的朋友，同居人。”

朴经的话有些暧昧，事实上他也没有说错什么。

只是禹智皓的表情在那一刻显得格外生硬。

“什么时候？”

05.

朴经效率极高的分别给李敃赫和表志勋发去了信息。

收到了一则秒回的“我可以不去吗！”和半分钟后的一个简单的“恩”

地点在校门口的小炒店，朴经是那里的常客。

他们四个人围坐着露天的塑料桌子，解决了一顿异常沉默的晚餐。

就连平日里粗神经的表志勋都感觉到被压抑在一股针锋相对的氛围中，再美味的食物都变得难以下咽。

朴经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他站起来对着禹智皓勾了勾手。

“你吃好了吗我知道你吃好了那我们走吧”

没有停顿没有标点符号，任何人都听得出说话主人急切的心情。

也没有人拦住他们。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是一对对亲密依偎的情侣。

“你不喜欢敃赫哥吗？”朴经犹豫的问他，虽然心里早已知晓了答案。

“你喜欢李敃赫？”禹智皓反问，没等朴经回答他又补充说。

“我指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怎么会？”朴经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造成禹智皓的此刻的误解，朴经想着倒不如趁现在和禹智皓解释清楚。

“敃赫哥是不同的，我高中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是敃赫哥救了我。”

“那他要是说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他吗？”

禹智皓提出来一个假设。

这个假设却令朴经陷入了沉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禹智皓低垂着头，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就在他忍不住要说“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时候，朴经打破了沉默。

“敃赫哥要是想要我这条命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他的。”

话语里满怀感激，禹智皓干巴着嘴，他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可是......”

一个小小的转折又让他的内心燃起了希望。

因为朴经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定定的看着禹智皓的眼睛。

“和不和他在一起，这是我的爱情，他说了不算。”

06.

告别了禹智皓后朴经独自回公寓。

拐过了一个巷口，两个巷口，第三个巷口还没经过，背后传来了一阵焦急的踢踏声。

他借着路灯回头去看，禹智皓满头大汗的站在那里。

在刚刚的告别后，禹智皓突然想到了还有话没有同朴经说，于是又急忙的过来寻他。

“那你是想说什么？”

朴经摊开了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禹智皓盯着他通透的眼睛，虽然朴经喜欢玩闹，但禹智皓就是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禹智皓从小到大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他只是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那些尚且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朦胧情感，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让它顺其自然。

“晚安。”

禹智皓同他招招手。

“我忘了说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朴经左胸膛里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他继续沿着巷口走，不过多久又是一阵急躁的踢踏声。

朴经猜想是禹智皓，他无可奈何的回头。

“你还忘了说......”

“......什......么......”

擦的干干净净的刀身反着光染上了猩红。

一刀，两刀，每一刀都准确的绞进了心脏。

鲜血蜿蜒而下。

不可以。

朴经在失声呐喊。

踢踏声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他没有猜错。

四周目——

01.

高中开学的日子。

所有人都围聚在公告栏前，伸长了脖子去看贴在橱窗前的一纸通告。

朴经没有随着人群，他大概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再转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通告纸上标注着每个学生的姓名和班级。

“啊找到了。”少年的手指随着行列间距一点点的移动，最终停止在了某个地方。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朴经提醒他。

对方自认理亏的放下手，很快的朴经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诶，这是我！你呢？”表志勋又重新指着自己的名字，不甘寂寞的和朴经搭话。

“这个。”朴经示意他名字的下面一行。

“真巧，我在你们的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的李敃赫也说。

白纸黑字上，三个人的名字紧挨着排列下来。

朴经不说，但是他很高兴，毕竟他是个好人缘的家伙。

还有哪个人能够像他这样，仅仅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就交到了两个弥足珍贵的挚友。

禹智皓是高二时候才到他们班的。

那个高个子转学生板着张脸站在讲台上，和台下的许多人说着多多关照的时候。

朴经和后排的表志勋开着关于他的大鼻子的玩笑，两个人笑的东倒西歪，并且成功的被转学生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朴经笑嘻嘻的对视回去。

不出所料的，或者更玄乎一点的说法是——朴经在一开始就有一种直觉，他觉得他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于是三人帮变成了四人帮。

一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也不是多少难以接受的事实。

放学了朴经和表志勋在前头吵吵闹闹，禹智皓和李敃赫落在后面。

“蜗牛吗？快一点我们要赶不上公交了！”

李敃赫已经习以为常，他转头去看禹智皓，疑惑的问他。

“你们以前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说？”

禹智皓不解。

“因为你看着他的表情。”

李敃赫观察力十足，他很肯定。

“是一种很怀念的表情。”

02.

禹智皓等在朴经家楼下。

朴经悄悄的绕道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禹智皓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嘴里嘟囔着“你怎么这个重”却没有摆脱。

而是小心的动动手调整了姿势。

朴经没骨头一样，整个人赖在他的背上，他低头发现禹智皓手上提着画架。

“我们去哪里？”

“去公园吧。”

少年长手长脚，好看的侧脸估计能吸引到不少小女生。

朴经恶作剧的想，要是他的身后没有拖着一个拖油瓶的话。

公园的旁边就是游乐场，孩子们的欢笑声乘风而来，依稀可以听见。

朴经望着不远处高高的过山车，神情有些羡慕。

禹智皓在画画。

他专注的眼神好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修长的双手涂涂抹抹不停，化腐朽为神奇。

“大学要报考美术吗？”朴经问他。

禹智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好像是这样没错，小学时候去了日本，从那时候开始学的，我也不会其他的了。”

朴经对他嘴里的留学起了兴致。

“我初中的时候去了新西兰。”

他回忆道。

“不过我不喜欢那里。”

和语言无关，和生存环境也没多大关系。明明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地方，等到真的出了远门，他又一心想要回来。

好像这里有他未完成的牵挂。

“我在新西兰待了一年就回来了，被父母骂的狗血淋头。”

但就是这样也不后悔，朴经想。

看向禹智皓，少年开始收工，他举着自己的画作满意的点头，也递给朴经看。

粗粗浅浅的线条，少年的模样跃然纸上。

朴经指着画中人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我哪有这么好看。”

禹智皓鄙夷的看看他，再看看画。

“真不要脸，我又没说画的是你。”

朴经被他的话气的瞪圆了眼睛。

“还说不是画的我，除了我谁会这么好看！”

“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吗？”

禹智皓被他的厚脸皮逗乐了，连连举手投降。

“那不管！”朴经俨然一个小霸王。

他拉起禹智皓的手，使劲把他从地上拽起，一路拽到了游乐园的门口。

大人牵着小孩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朴经牵着禹智皓坦坦荡荡。

疯玩的一个下午，第三次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朴经意犹未尽。

他尝试着舒展全身。

“禹智皓我的关节有些疼。”

“......我全身都疼。”

禹智皓煞白了脸。

“有人说关节疼是要长高的前兆。”

手掌轻轻地落在朴经的头顶，禹智皓话里有话。

朴经没好气的斜眼瞅人，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03.

情人节故意买了情侣座的电影票，禹智皓还骗朴经说只剩下这个了。

朴经意外的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

和表志勋道了再见，李敃赫早早的就跑去约会了。

表志勋孤家寡人，刚刚还死乞白赖着要跟着他们一起，朴经就要心软答应，不想禹智皓一本漫画就收买了他。

“经哥明天见！”表志勋笑的荡漾。

朴经郁闷的想，他还不如一本漫画。

电影院情侣爆满，禹智皓抓住了他的手放进衣兜，为了防止他走散了，朴经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人保护的一天。

大份的爆米花抱入怀中，早在进场之前，怀里的香甜味道已经令他食指大动。

没有防备的，爆米花被粗暴的塞进禹智皓的嘴里。

香脆的口感在嘴里爆开，朴经的手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在他的脸颊上流连。

禹智皓不费力气的就捕捉到他捣乱的手，放在唇上温柔亲吻。

空气在急速深温中变得暧昧，可是谁都不打算先停止。

两个脑袋靠的越来越近，最终，朴经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嘴唇，慢慢的厮磨。

没有人听见爆米花打翻的声音。

还不够。

黑暗中朴经坐在禹智皓的怀里，侧耳能倾听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你心跳的好快，不太正常。”

朴经轻笑着。

禹智皓摸上他的胸口。

“你也一样。”

其实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心跳实在是太快了，朴经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胸口，哪里有些刺痛。

“是气闷吗？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李敃赫关心他。

“你最近好像经常感冒。”

午后的太阳很刺眼，朴经的视野里满是虚晃的影子。

禹智皓和表志勋去买饭了，天台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疼痛一波比一波汹涌的袭来。

朴经倚靠着墙壁支撑住自己不断下滑的身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李敃赫扶住他的瞬间，一阵苦笑。

“不要告诉禹智皓。”

黑暗到来的前一秒，朴经还在心心念念着。

“不要让他知道。”

04.

白血病。

朴经早早的出现了初期症状，他和禹智皓抱怨自己关节疼的时候，禹智皓还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朴经休了学，他只着单薄的病号服，单人病房大大的窗户，却看不见初生的太阳，只出现在傍晚的桔红印染了云层，远方的高楼看过去只是一个黑色的疙瘩。

朴经的黑发在余晖下泛着细亮的光泽，他手肘反撑在小桌上，走廊里闹哄哄的疾步声，人与人的交谈声，都离他很远。

门在咔哒一声后开启。

禹智皓把手里的化验单捏的皱皱巴巴，好像这是他宣泄愤怒的唯一出口。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在自言自语，朴经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敃赫哥和你的骨髓不相匹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禹智皓猛然抬头。

“如果......如果找不到适配的骨髓的话......”

你会死的。

他看着朴经，不忍说出的后半句，而朴经已经心知肚明。

他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又笑开。

明明生病的人是他，却给人一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错觉。

他为着禹智皓开解。

“不要为难敃赫哥了，他并没有亏欠我什么。”

“大概......”

大概是上天对我另有安排吧。

朴经扭头去看窗外，太阳已经下去了，天边只留下淡淡的光晕。

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求证。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禹智皓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许久他才喃喃道。

“上一秒我还在参加你的葬礼，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这里。”

朴经了然的笑了。

“我就说嘛，我并没有你高二转学时候的记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一秒禹智皓睡醒在高中的课堂上。

粉笔头在半空中划开弧度，击中了他的头顶，好像慢动作回放。

禹智皓罚站在走廊。

下课铃响了，路过的学生们轻声的嘲笑他。

上课铃响了，老师皱着眉头让他进去上课。

放学铃响了，偌大的校园慢慢的归于寂静。

禹智皓的世界也是一片寂静。

没有朴经。

整个世界空落落的。

没有朴经。

令他头疼欲裂的记忆没有间断，一点一点的传输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全部。

那是在未来，很久以后。

他和朋友去s市玩，却在那里听见了这人车祸身亡的消息。

那时候他们还互不相识。

时间拨回一点，他们竟然相遇在了x市的海边，仅仅是短暂的交谈就足够令禹智皓暗暗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够早点认识朴经。

如果早就认识的话，未来也许会有些许的不同吧。

朴经也不会跌落进冰冷的海里，禹智皓拼尽全力都没能带他回来。

再往前就是大学。他怀抱着片段的记忆，在某一天朴经推开了教室的大门，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反复的提醒着“就是他了”。

就是他了。

禹智皓猜想过他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许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天真的以为梦想终于成真，短暂的相处过后却接连两次直面死亡。

痛不欲生的，朴经的死亡。

“你是在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禹智皓问他。

“从一开始......好吧，只有最初几个小时会记得，越到后面记忆就越模糊。”

朴经狡黠的一笑。

“所以我把它们全部记录在纸上了。”

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一字不漏的，我全部都记录在了纸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的话，朴经倒是很想问问他。

一次，两次，三次，还有即将到来的第四次。经历了这么多的死亡，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次，两次，三次，还有未知的不知道能否到来的第四次。经历了这么多的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弥补生命里的那些错过。

朴经不畏惧死，与之相反他可以看的很开。

可是非要说的话——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

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得吧。

禹智皓低垂下的脸，黑发遮挡了他的情绪。

他舍不得很多人。

朴经的心头开始发热。

杵在门口不肯进屋来的表志勋，仰头努力不让泪水盈眶的李敃赫。

以及那人握紧了拳头，朴经知道他正在钻着牛角尖。

他们都一样在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其中最舍不得的那一个。

大概就是禹智皓了。

06.

朴经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米粒在间缝中掉落。

禹智皓理所当然的捧起碗，舀起一勺喂进他的嘴里。

朴经咀嚼的很慢。

禹智皓没有半分不耐，他只是安静的喂饭，双眼的视线不曾离开过朴经的脸庞。

“你的表情很可怕。”朴经调侃他。

他的视力消退的厉害，要凑的很近才能看清禹智皓的表情。

禹智皓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可是他笑不出来。

“不要勉强自己笑了，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禹智皓侧耳倾听。

“我小学时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比我高，比我壮，我有一次走路撞到了他，他的表情很可怕。我连道歉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就逃跑了。”

记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朴经原本都已经忘记了，此时此刻却从脑海深处重新挖掘出来。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害怕他揍我，怕的要命。”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听别人说好像是出国了。

朴经突然怔怔的望着禹智皓。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没有他的漫长的小学时代，没有他的三年初中生涯，他是怎么过来的？

禹智皓想要知道，可是这些都和现状无关。

他们也只有一会儿没见而已。

朴经精神不错，他说想吃那家店的粥，禹智皓就跑到很远的地方给他买回来。

回来的时候病床空着。

李敃赫说。

他给你留了信。

信压在床头的花瓶底下。

玻璃做的漂亮花瓶灌满了水，阳光透过它，折射出一片漫柔的光影。

窗户外面还是同样的夕阳，禹智皓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他抽出那封信。

信封上是朴经疼到极致时候歪扭的笔迹。

他写着——

“给禹智皓”

耳边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朴经在呼唤他名字。

一遍又一遍，像是无法摆脱的魔咒。

而他甘之如饴。

07.

给禹智皓：

有一天你还能够回到过去的话。

请帮我找到朴经，那个更年轻的朴经。

如果他出国了，请你耐心的等待。

因为他一定会回来，不论他记不记得，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他。

如果他还未离开，那么去找他吧。

s市一中的三号教学楼，他在二楼最左边的教室，一排的靠边窗口。

他上课时候最爱盯着操场走神，你可以一眼就看见。

要是他还小，那就得多麻烦你一些了。

你能和他做个朋友吗？

在他害怕着逃跑的时候拉住他，对他微笑。

请你提醒他不要再错过了。

人无法预料自己还能拥有多少时间，生命能有多少意外，并不是每一次的错过都能换来一遍又一遍的重来。

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浪费。

直到你找到了他，请你告诉他。

告诉他好好活着。

我把时间都留给他了。

我全部的时间。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我给予了他所能给予的我的全部。

五周目——

01.

七岁的朴经得了一场重感冒，断断续续了大半个月才好。

周一母亲把他送到小学门口。

“和小伙伴玩了再回来吧！”她是这样说的。

只是朴经显得郁郁寡欢。

他一个人站在角落，操场上有孩子们吵闹着跑过来再跑过去。

推推攘攘间其中的一个男孩撞倒了另一个人。

一声嗤痛，被撞倒的孩子跌坐在地上。

朴经被吸引了注意。

他去看那个男孩的时候，视线逆着光，男孩挡住了太阳，朴经看不清他的脸。

“对不起！”

男孩在道歉。

“你没事吧？”

他扶那个孩子起来。

“没.....没事。”

那孩子怯生生的开口。

朴经只是看着。

他们相携着走近了，男孩很高，比朴经足足高了半个头。

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

朴经与他的视线相对。

模模糊糊的有些画面一闪而过。

直到走过很远，朴经再回头去看。

那男孩也一直看着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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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关于《Again》

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把我想要说的传递给大家。

一周目互不相识，二周目是初见，三周目相处暧昧，四周目算是在一起了

五周目......五周目很遗憾，他们都不是他们了

一切重新开始

我前几天翻微博，看见有人在刷神秘博士610里面的台词

在那一集里，年老的Amy为了拯救年轻的Amy，她抹杀了自己的存在

或许站在时间的角度上而言，她们是同一个人。可是对于年老的Amy来说，这不一样

她经历了那么多，所有的回忆，她的时间，她的爱情，她的博士，她的时光旅行

如今都将被另一个人所代替

即使那个人是年轻的自己

她把她的Rory给了别人

故事在最后

年老的Amy在死前对年轻的Rory说——

“告诉Amy，你的Amy”

“我把时光都给她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即将到来的时光”

“我不能拥有的时光，拥有它们吧”

“I'm giving her my days”

这段话就是我这篇糟糕故事的灵感来源

我的一生拥有很多变数，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遇见了你

感谢你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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